不懂这些其他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只好坐在一边儿看着她。
不得不说历朝历代的少女们如此钟情于粉黛胭脂也是有其道理的,随着粉刷在脸蛋上轻轻扫过,细腻的脂粉留在脸颊,与原本的肤色一同调和成动人的颜色。
眉毛眼角,鼻翼嘴唇,轻轻勾勒涂抹,脂粉压住了疲惫,胭脂盖住了愁容。
短短一时半会儿,伤心的人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姣好妆容精致的美人儿。
仿佛从来没有伤心流泪过一般。
我从来不知道胭脂还有这等功效,看来下次师父行骗之前,得提醒他置办一套梳妆台子才行。
姑娘收拾完毕,对镜子端详了许久,约摸是心满意足了。
她扭过身来,要我闭上眼睛。
我闻言照做。
她拿起了画笔,轻轻在我的脸上涂抹。
纵然是一心向往江湖的我,在此刻也没想拒绝:风餐露宿对大侠来说是豪迈,可是对女侠来说豪迈有时候并不是赞美之词,就算是说书先生嘴里不拘小节的江湖女侠,也往往在后面加上一句“虽然练武多年,那女子的肌肤也如同江南少女一般。”
毛刷在脸上沙沙作响,有些痒。
最后她完成了工作,叫我睁眼瞧一瞧镜子中的自己。
不忍直视。我想我这辈子多半是做不成江湖好汉了,多半是要去学那无恶不作的魔头,强抢山下的清秀男子才能解决终生大事。
师父也真是体贴,我本以为我们铺子上下没有一面镜子是因为太穷买不起,现在想来可能太穷只占了其中一半的原因。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多半是伤心欲绝的,搞不好师父看见了都会心生怜悯,帮我免费箍一箍我碎裂一地的爱美之心。
长得不好看和太好看的人都容易过分重视自己的脸蛋,比如白裙的少女先前就认为凭着脸蛋就足以让任何男人爱上掏,又比如我现在就认为是因为长得不好看才导致了我将来会成为魔头。
姑娘也被我的表情吓了一跳,赶紧帮我擦掉了脸上的脂粉,手忙脚乱地补救。
她边道歉边说她是故意往丑了画拿我寻开心,绝对不是我五官的问题。我不知道她以前有没有撒过谎,也不知道她为补救我的脸蛋花了多大的力气,不过等她第二次让我睁眼的时候,再看镜子中的自己,绝对是比刚才好看了许多。
已经不用当魔头了,现在的话论容貌应该是遇见地痞恶霸可以礼节性担心一下人身安全的级别。
姑娘绕着我转了一圈儿,然后直接扑进我的怀里,张开双臂抱紧我,狠狠揉搓。
我给她吓了一跳,心想这个姑娘到底还是打击太深决定和我一起姐妹情深了,我觉得我不亏。
她在我身上蹭了好久,最后还使劲皱着鼻子在我脖子处嗅了一嗅,实在很有做个流氓的潜质,只能说幸好她不是个男子,不然定是一个为祸乡里的风流子。
最后她心满意足,松开了我,点点头,开口说道:“嗯,沾满酒气了。”
“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我心头一惊:这生意是谈不成了?
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还不回来,大财主都要跑了!
冷汗一瞬间流遍了脊背,紧张感冲散了最后一点儿先前对自己容貌产生的悲情,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这位金主小姐留下来——只恨师父他从来不告诉我,铺子里的蒙汗药都放在哪儿。
姑娘见我脸色不对,以为我是嫌弃天色渐晚不想出门,于是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来一块儿碎银塞到我手心。
这个姑娘若是去闯荡江湖,一定也能闯出一番名堂的,毕竟世界上对男子杀力最强的三样武器——美色、财宝、权力她一个人就掌握了俩,最后一个权利在她爹手里,不过一旦拥有了她,离拥有她爹的权力想来也不会太远。
我的良心被她手中掌握的财宝打成了重伤,决定放弃师父的生意直接送她回家。
反正你溜的早,生意没谈拢也怪不得我。
我去后院拿了铺子里的大伞,示意姑娘不必动手,我家大伞足够遮蔽两个人。
姑娘也没有强求。
我一路上把雨伞往她的方向倾斜,故意淋湿自己的一侧肩膀,按师父所说,这叫苦肉计,以前给其他顾客送去箍好的锅碗的时候,他们见我们一路风吹雨打,都不好意思跟我们砍价,有些心善的人家,说不定还会留我们吃过一顿饭再走。
淋雨是故意的,但冷风一吹,受冻吃苦是真的。
这个姑娘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她的家里人就不一定了。
虽然我清楚这个姑娘多半是不差钱的,但万一她家里人知道了我们铺子靠两斤淡酒就坑走了那么一大袋银子,难保不会上门拆了我家的招牌。
师父管这个叫风险与机遇并存,我说你这分明就是干坏事躲不了雷劈。
一路无言。
到了姑娘的家门口,确实是少见的高门大户,望不见尽头的围墙,比人还高的石狮子,一脸严肃的老嬷嬷,都在无声中彰显着不凡。
姑娘轻车熟路,抱住嬷嬷就开始撒娇,说只是出门和闺阁朋友玩儿去了而已。
嬷嬷皱着眉头,厉声喝问她身上的酒气。
她立马拉出我来当挡箭牌,而那个嬷嬷也当真就来到我身边,狠狠确认了一番酒气。
听说京城的高门大户是不许未出阁的女儿出门的,我们这里民风豪迈,没有那么多规矩,再者小门小户家若是不许女儿下地干活儿,那就直接损失了一个劳动力。
撇开这个不谈,若是所有女孩儿们都不能出门游玩,那这些街道岂不是很无趣。
姑娘的门户家教好像十分严厉,偷偷溜出去已经是大问题,浑身酒气更是难办,看那个嬷嬷的架势,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大概以后就没有出来的机会了。
也难怪她会对银子没有概念。
嬷嬷带着她回去了,大门紧接着被一直侍立门后的小厮迅速关上。
我撑了大伞,独自回家,一路想着怎么跟师父解释让客人先走了。
等我回到铺子里的时候,却发现师父已经先我一步回来了。
我举着伞站在门槛儿外,看见师父坐在铺子里面,背对着我,正在大吃剩下的几样点心。
“她已经走了。”
“我知道。”
“生意没谈好。”
“我知道。”
“你的银子留不住了。”
“我知道。”
今天的师父有点怪,不再一门心思扑在银子上了。
师父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我的肩膀,说:“淋湿了?快去换一身干衣裳。”
我低声嗯了一声,准备回我自己的房间。
正当我上了楼,身后传来了师父的声音。
“你想不想要胭脂?”
我答道:“不想,你给我买把宝剑吧。”
师父说:“我给你买个锤子。”
我笑道:“锤子就算了。”
我不再理他,径直回自己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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